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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25 沉默

那是、被撕裂開來的感覺。

無數的人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強烈刺眼的光線讓所有的一切都格外失真。

然後他看見了。

在空白蒼涼的微笑面具後頭的不懷好意。

蠢蠢欲動著。

那要把自己吞噬掉的貪婪。

原先被撕裂的感覺被轉換成了另外一種疼痛。

如同被烈火灼燒。

沒有辦法分辨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只能知道自己就像是被人幫作無機質的物品揉捏成一團球被投入了熊熊的烈火中。

渴求著一絲清涼卻又因在“烈火”外圍赤裸的邪念而感到恐懼。

持續性的強烈痛苦讓他逐漸感到麻木。

然後漸漸的、除去了一開始模糊的視覺外聽覺也一點一滴地恢復了。

“請、你去死吧!”但這卻是他唯一聽見的話語。

也是、他生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扭曲的慾望、無止盡的貪婪讓他陷入了恐慌。

 

 

其實他是知道的。

因為繼承了母親那曾經被選為神祗代理人的能力所以他能夠看到一般人所無法看見的情緒波動。

在還是年幼的他告知母親這件事後自己被母親深深的擁抱住。

『對不起。』被摟住的腰與肩膀因為母親過大的力量而感到些微的痛苦,但是他卻沒有任何掙扎。

因為對方強烈的悲傷渲染了的情緒讓他不 到該如何是好。

這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事。

這是他母親深深切切的叮嚀。

也是從那之後他就被母親以身體不適為由而禁止外出。

 

小時候的他並不理解母親的作法,但是母親過於強烈的悲傷讓他無法湧起想要反抗母親的念頭。

可在母親和管家相繼過世後的成年,他知道為何母親會選擇將他深鎖在無法外出的別院裡。

因為深宅邸的扭曲情緒不是他一個小孩能夠處理的。

更、因為他是異類。

是一個在這個世界上無法被接受的存在。

在母親過世後,被悲傷而強制擴大的感受能力則是讓他更清楚自己絕非普通人類的存在,也讓他更一步的厭惡處在人群之中。

因為只有接收能力的他連隔絕他人情緒的方法都沒有。

很討厭呢。

獨自一人躺在柔軟的床上,絕對的黑暗讓他的眼中無法照應出任何東西。

……這樣的自己。

他這樣呢喃著。

 

在父親過世之後城堡內充斥著各種邪惡的慾望。

一層又一層的堆疊著,人類的貪念、慾念,還有不惜傷害別人的狂欲,使他只能蒼白著一張臉獨自蜷縮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內不願出去。

因為他知道如果他踏出房間一步,儘管不再附近但早已浸染到這座城堡內每一個角落的邪念就會侵襲著他的身體。

『您沒事吧?』熟悉的聲音還有平穩的情緒如同熱水一樣溫柔的將他包裹在內。

澤運。他這樣叫著對方的名字。

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的伸出了自己的手,直到對方將他抱在懷內。

伸出手緊緊抓住對方燙的筆直的衣領,他無助地想要落淚卻知道此刻的自己不能哭泣。

救救我。

這是他說不出口的話語。

 

在觸碰到請帖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就像被燙傷一樣迅速的縮了回來。

『…您還好嗎?』冰冷平靜的聲音下有著只有他才能知道的溫柔和關懷。

沒事的。他這樣說著,帶著有些虛假的笑容,他不想讓鄭澤運知道此刻的他背後早已被冷汗給浸濕。

他不想讓他擔心。

鑒於對方大概是現在唯一一個會擔憂自己的人。

暗暗在自己的心理做好的十足的準備之後他接下了請帖並讓想要站在一旁的鄭澤運出去。

隨著門關上的聲音,他快速的把那請帖丟到了離自己最遙遠的地方。

頭昏、想吐。

附著在請帖上的邪惡殺意讓他感到不適。

想要逃離卻無法逃離。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深陷在泥沼中一樣無法脫身。

 

換上了服飾,他看著在自己面前做最後準備的鄭澤運,他笑了。

活下去。他這樣告訴他,不故那人困惑的眼神。

無論如何都要活著。他再一次的重複著。

然後他看見對方張了張口,總是無波的眼中有著明顯的擔憂。

這一次,我自己去就好。將鄭澤運推離,他這樣說著。

這是命令。

堅定地開了口。

因為知道對方絕對不會無視自己的命令,所以就這樣吧!他轉過身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他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的。

關於鄭澤運對他的愛、關於他對鄭澤運的愛。

就像是一面鏡子,他們兩個是如此的相像卻又如此的相反。

所以,就算是做最後的掙扎也好,他也想在前往地獄之前為那個人做些甚麼。

活下去吧!

就算是妄想也好、就算是執念也好,活下去吧!在陽光之下代替他這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活下去吧!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兄長。

虛偽的笑容後面是無法掩飾的、對於至高的權力的貪想。

……承諾。最後吐出的兩個字就像是在做垂死掙扎一樣。

手中的金杯冰冷卻又讓他感到安心。

或許比起現在在這會場的人類來說這無機質的物品更讓人感到安心。

至少它沒有人類那種宛若惡魔般的邪惡冰冷。

高舉的手、仰起的頭,毒藥─入喉。

後來的事情他其實記不清了。

因為摔倒在地的身體感受到的疼痛沒有毒藥在自己咽喉裡灼燒所帶來的疼痛大,因為瞬間侵蝕的五感讓所有的一切都無比模糊。

他要死了。

他知道這件事,從那開始發冷的四肢就知道了。

但是他無法理解,為何在要死亡的前一刻,他的精神還是被會場所有人的邪念給深深捕獲著呢?

此時的他在祈禱。

祈禱死亡的到來。

切斷他的精神吧!切斷他和周遭的連結吧!

他不想再讓自己的一切被那濃稠的黑暗給束縛。

 

 

為什麼呢?在他以為能夠沉睡時為什麼又要把他喚醒,又要逼迫他在一次接觸到這污穢不已的世界呢?

第一次、強烈的憤怒佔住了他的全部。

但是,下一秒就像是被抽離了一樣,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無比的空白,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唯有他最恐懼的黑暗。

強烈的恨意沒有被帶離而是留在他殘破不堪的體內。

「……學沇。」這是在他的意識被切斷之前他所聽到的唯一聲音。

 

 

他睜開了雙眼。

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中。

不用抬頭,不用詢問他就知道現在自己在誰的懷抱之中。

漆黑的雙眼中沒有任何的情緒、完全的空白就跟那時剛以人偶的身分清醒時的他一樣。

觸碰著對方的手臂,或許是冰冷的。

他這樣想著,因為在黑白的文字告訴他惡魔的是沒有體溫的。

但是他已經忘了。

到底甚麼叫溫熱甚麼叫冰冷。

人偶的身體沒有辦法分辨所謂的溫度,而被時間沖刷的記憶也讓他無法記憶起到底甚麼叫溫度。

跳下了床,有些不協調的動作是因為他知道現在靈魂跟身體的連結並不完整。

在自己體內的印記瘋狂的運轉著,試圖讓靈魂和偶具之間的連結更加穩固。

一步一步地走出房門,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底在哪裡,只知道現在的他並不想繼續待在那個幽暗的房間內。

「學沇。」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抬起了頭看著他。

精緻的小臉上不像以往有著甜美的笑容,沒有一絲表情的他看起來更加沒有冰冷。

「……我帶你下去吧!」方容國這樣說著,因為他看的出來現在車學沇想要自由活動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他沒有聽到對方的回答,只是看著那雙漆黑的瞳孔死死的盯著他看。

他蹲下身,伸出手抱住了車學沇。

而對方也沒有反應。

 

消失的感知能力,或許作為代價就是他連情緒都一併離開。

太過破碎的靈魂讓他連最基本的感情都無法擁有。

遇到開心的時候會笑,但是他不知道甚麼叫開心、笑容對他來說不過是牽扯著一個名為嘴唇的器官。

遇到悲傷的時候會哭,但是他不知道甚麼叫悲傷、淚水對於身體是人偶的他來說是一個不會擁有的存在。

遇到憤怒的時候會生氣,但是他也不知道叫做憤怒、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空白,沒有所謂的情緒起伏。

他就像是一個有閱讀障礙的人一樣,所有的情緒就像是文字,能夠一個一個辨認卻怎麼也無法理解。

不管在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不管在怎麼渴望都無法掌握在掌心之中。

但、或許最可悲的就是,他連那因為無法獲得而應有的絕望和無助的情緒都沒有。

可、不僅僅是這樣。他想著。

他看著不遠處的金力燦,在他眼中的金力燦是由黑白組成的。

看著理應是金色的髮絲在他眼裡不過是一種較深的白色。

或許,失去情緒不過是冰山一角,那隨著時間喪失的五感也在逐漸的折磨著他的精神。

消失的色彩、蒼涼的氣味,無法進食的身體。

時間就像是個最卑劣的掠奪者一樣一件一件的把所有的感官都給奪走。

從最一開始,每次清醒時都在想,今天的他到底又被時間搶走了些甚麼,到現在的他已經開始在思考他到底還剩下了些甚麼。

被掏空的所有,和為了不讓人察覺這一切而做出的拙劣模仿,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笨拙的小丑一樣悲涼的在沒有止盡的舞台上表演著。

揮動著自己的手臂,逼迫自己露出一個又一個的笑容,到底誰會知道在那笑容背後的是活生生的地獄呢?

他閉上雙眼任由自己的身體陷入柔軟的沙發,就像是深陷在那個人擅自給予他的愛情之中。

 

我恨你。

在意是再度沉睡之前他這樣低喃著。

澤運啊!我恨你。細軟的聲音,像是在情人耳邊細說的愛語。

我恨你……

 

因為誰也不知道、憎恨,是現在的他僅剩的東西。


 



150903 覺得總算比較滿意的阿燃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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