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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從醫院裡回來,車學淵的生活並沒有甚麼改變。

除去每次吃完飯都被某位鄭氏先生逼著把藥丸吃下去外加在練習嶄新的舞蹈時只能坐在一旁觀看的話,真的沒有甚麼變化。

其實基本的動作跟走位還是可以的。

學淵這樣反駁著,但是卻被鄭澤雲狠狠的瞪了一眼,本來還在調侃自己的弟弟們也因為自己的話而瞪大了雙眼,或許是因為平時真的太沒有隊長的威嚴了,遇到這種時候連自家忙內都可以抓著他碎碎唸了起來。

其實真的沒有甚麼,車學淵這樣想著,再重的傷也受過,像這種只需要纏著彈性繃帶包裹,休息一陣子就能好的傷真的沒有甚麼。

但是想當然,這種話可不能說出口。

所以他也只能坐在練習室的最後方看著成員們認真練習的模樣,順便提點一下到底哪邊還需要改進。

想想現在自己也沒有甚麼事做,除去要養傷跟顧好自己的身體之外。

所以他向經紀人要求來個小小的假期,來讓他做完自己自從半年前就一直想做卻因為沒時間而沒能進行的活動。

好不容易得到允許,車學淵隔天一大清早,在成員們都還在睡夢中時把需要東西裝在包包裡,將共用的手機放在桌上走出了宿舍大門。

天還沒亮,冷冽的空氣讓他忍不住縮了縮自己的脖子。

除了經紀人之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今天要獨自出門。

走到離宿舍最近的車站,或許該慶幸就算是在這麼早的時間點仍然有列車的行駛,確定好自己的目的地後,隨意地在商店內買了熱騰騰的包子果腹。

坐在列車上,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他想或許就是因為自己一直站在原地猶豫不前才會導致這樣的局面。

還記得元植擔憂地問著他是不是做甚麼惡夢,他才知道原來在被送去醫院的那一天,他整個人像是陷入昏迷一樣,不論旁人怎麼叫都叫不醒,嘴裡還不斷的呢喃著讓人不知所云的夢話。

看著不管是元植、鴻賓還是其他人那憂心忡忡的眼神,他突然覺得自己作為一個隊長真的是完全的失職,他怎麼能讓自家成員們如此擔心?。

明明是打算保護他們才再度回到這裡的,怎麼能又讓情況再次反過來呢?

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也不可能向任何人傾訴,從未來回到過去這種事實在太過離奇,要不是因為那樣的記憶太過深刻,他都要好奇那是否為自己的黃粱一夢。

在自己的心中擅自編寫的劇本,讓自己就像是牽線木偶一般在舞台上導演著使自己的陷入絕望的憂傷劇碼。

但是到頭來,又有誰能告訴自己那些在自己腦海中鮮明的不可思議的記憶是真實的?

就像是個笨蛋。

車學淵閉上眼,不自覺得這樣想著。

所以才打算做個了解。

把那些記憶當作是一場不可抹滅的夢境,讓自己從那樣的絕望中解放。

他不求可以完全遺忘,但是只希望自己可以不再被束縛。

 

列車進站了,他走到自己的第一個目的地。

微亮的天空照映著漆黑的大海上,過於寒冷的海風讓淨白的沙灘上不見一絲人影。

踏著步伐在這樣的沙灘上走著,本來煩躁的心情因為廣大的大海而得到幾分慰藉。

車學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包包裡擺放的隨身音響拿出,放出了音樂。

隨著節奏一下,他伸展了自己的身軀,開始在空無一人的沙灘上跳著舞蹈。

緩慢而輕柔。

不像是在舞台上的激烈動作,像是在和戀人慢舞一般的舞步。

隨著音樂不斷變化,舞步也從一開始的緩慢逐漸改變。

沒有辦法得知自己到底跳了多久,直到受了傷的腳開始隱隱作痛後學淵才停下了還在舞動的身體。

喘著氣,沒有顧忌地坐在沙灘上看著本來漆黑的海面因為升起的太陽而轉為海藍。

車學淵呼出了一口氣,眼中除了懷念還是只有懷念。

還是少年的時候最愛的就是提著音響跟一群好友到昌源的海邊嬉鬧玩耍,還記得有一次為了看到那冉冉升起的日出半夜從家中溜出,就為了一睹那瞬間的美好。

本來以為不會再感到喜悅的內心竟升起那麼星星點點的歡愉,沉悶的無法喘息的胸口好像稍微可以呼吸到那稀薄的空氣。

不會有如果可以時間就這麼停留在這一刻的想法,但是卻有了想用些甚麼來保留這畫面的念頭。

等呼吸趨於平順,車學淵站起身,收拾好東西後將沾滿白砂的背包背起,準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可能是因為並非假日,時間又早的關係,遊樂園內的人群稀少的可憐。

但是這反而趁了車學淵的意,雖然不覺得自己會有被認出來的可能,但是稀少的人群的確更加方便自己活動。

買了雙人的票券,車學淵自在地走在遊樂園內的場區。

平時要大排長龍的隊伍現在只有稀稀疏疏的人們在等待搭乘。

坐上了自己平時絕對不會搭乘的雲霄飛車,儘管在下來時自己吐的一蹋糊塗─這時他慶幸自己早上只吃了一個簡單的包子沒有再額外進食,不然現在的情況可不會這麼簡單─但是心情的確是愉悅的。

在高速的移動下,不管你吼了甚麼、不管掉了多少的淚,都會被那呼嘯而過的風給帶走,不留一絲痕跡。

挑戰了大怒神以及許許多多自己平時自己完全不想挑戰的刺激的遊樂設施。

徹徹底底地把那些不敢對他人所說的話敢喊得徹底。

“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大喊著這些話。

 

不想再否認、也不是想要徹底忘卻,他張開雙手把過去的那些傷痛徹底地納入自己的懷中。

不再強迫自己不去想,而是完完全全的接受。

攤在休息區的椅子上,旁邊放置著事自己剛剛留著最後一口氣買來的礦泉水。

發軟的身體、混沌的大腦,的確讓自己渾身不適,但是是輕鬆的啊!

一點一滴的、呼吸到了空氣。

最後坐上了摩天輪,大亮的天空並不比想像中的夜景美麗,但是在登上最高處的那一刻,看著無限接近的湛藍天空,他不禁伸長了雙手,以為自己可以觸及那看得清晰的雲朵。

踏著還是有些虛浮的步伐,車學淵離開了遊樂園。

 

汙濁的空氣逐漸進入自己的肺部。

本來不慎在意的腳傷也因為自己大肆的活動而開始作疼。

但是原有的沉悶感逐一失蹤!

從發生這麼多事情以來第一次的輕鬆。

為什麼要自以為是地把自己陷入泥沼中呢?車學淵捫心自問著。

看著在籠內翻滾打轉的動物,車學淵笑得很開心。

莫怪那人為何會如此喜歡動物了,不論何時,動物們那遵循著本能的行為舉止總會讓人忘卻人類那多詭譎的心思。

走到了可以親手碰觸動物的親子區,摸著兔子身上軟綿綿的絨毛,他轉過頭想對身旁的人說些甚麼,卻突然意識到這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旅行。

嘴邊掛著一抹苦笑,車學淵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窩在自己懷裡的兔子。

將手中最後一根胡蘿蔔餵到死賴在自己懷中的白兔嘴裡,他輕巧的將牠放回地面。

「謝謝你。」他這樣說著。

然後繼續進行自己參觀動物園的大業。

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個簡單的包子果腹,又在遊樂園裡將其全部貢獻給了圾垃桶裡,車學淵覺得自己的胃到現在才跟他抗議已經是很堅忍不拔了。

隨意地在路邊的攤販上買了點東西吃,安慰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五臟六腑。

看著西下的太陽照的眼前一片暖紅。

過度放縱的結果就是本來已經好的七七八八的腳傷再度復發,就算綁著彈性繃帶也依舊是稍作移動就痛得讓自己冷汗直流。

勉強找了間旅館休息,要來了熱水將自己的腳放了進去舒緩疼痛。

大概會被罵死吧!

他這樣想著。

要是經濟人知道放自己出來的結果就是讓本來快好的傷勢再拖個一個禮拜的話一定會想要掐死自己的。

但是不這樣做他離要去精神病院的日子大概也不久了。

醒來的世界是一片渾沌,而在睡時則成了毫無止盡的黑暗。

每次做夢對自己來說都是一種折磨,但是當他睜開雙眼看到鄭澤雲時又覺得清醒是一種酷刑。

說實在話他覺得要不是有那樣的經歷來打磨自己的話,他大概也不可能撐這麼的久,但反過來說,如果沒有那些一點也不必要的事的話,他又哪會如此痛苦呢?

他想,大概是他人生的環節裡缺少了那麼一碗可以忘卻一切的孟婆湯所以才讓他陷在這種進退不得的泥沼之中吧!

 

在旅館內磨磨蹭蹭了大半天,車學淵才起身離開旅社。

本來疼痛不已的腳在經過一整夜的熱敷外加膏藥的塗抹後已經從不能行走變成了只要不過份跑跳基本上無礙的程度了。

只不過他還是認真地用著彈性繃帶將腳牢牢的固定住,畢竟能多做一點防範是一點,不然他回去大概真的要被經紀人給掐死在宿舍之中了。

其實他今天的行程很簡單,相比昨日的繁忙今天倒是只有一個目的地。

到了周遭的花店,幾乎以要掏空整間店的氣勢將所有白色系的花給買下。

白菊、白百合、白玫瑰……
不僅雙手捧著一大束的花朵連掛在手腕上的提袋裡也是滿滿的白花。

笑著跟店員道謝後,車學淵就走到了自己這次旅途的最終的目的地。

太陽逐漸西下,把握著最後的時間,車學淵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進醫院之中。

中途遇見了一個身穿病服的小女孩,她用著稚嫩的聲音叫著他。

「大哥哥。」她這樣叫著。

車學淵停下了往前走的腳步,蹲下身看著這個不到自己腰間的小女孩。

「怎麼了嗎?」在一層又一層的花後方,是一張溫柔的笑臉。

「你拿這麼多花是要做甚麼?」小女孩單純的問著,偏著頭的模樣儘管有著在醫院看慣的病容卻依舊顯得可愛。

「這是大哥哥的秘密,不過妳喜歡嗎?」特地騰出一隻手將拔了刺的白玫瑰放到了女孩的面前,車學淵看著女孩因為華美的花朵而閃亮的雙眼。

女孩沒有回話,只是大力的點頭。

「那,送你。」將嬌嫩的花兒放進女孩的手中,車學淵這樣說著。

「真的可以嗎?」儘管是這樣說著話,但是小小的手卻緊緊的握著這朵被給予的花朵。

「只要你跟我說聲謝謝,那朵花就免費送你。」車學淵拍了拍女孩的頭,站了起身子。

「大哥哥,謝謝!」那是一聲包含著滿滿歡欣與誠意的道謝。

車學淵沒有回話,只是再度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趁著還沒有人聚過來之前趕緊跑到自己最終的目的地,就怕錯過了時間。

 

未來的自己就是選擇在這種地方終結自己的人生。

“過去”自己所住的醫院是現在的這棟大樓在翻新過後的結果,所以怎麼也找不到相同的地點,但是相似的也行,反正說來說去也只不過是一道儀式。

站在高樓之上,他看見在有一到極為熟悉的背影坐在樓頂的邊緣處。

他走向前,站在離那道背影一步之遠的距離。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那道背影。

『昌源的大海真的很美,只要看著就可以靜下自己的心,我想,他應該會喜歡。』他聽到那道背影這樣說著。

「我知道。」他這樣回答對方。

『然後想在沙灘上跳一支他喜歡的、只為他一個人而跳的舞,希望當他看見這樣的舞時,會露出欣賞的眼神。』

『啊!遊樂園、遊樂園一定也很有趣,像個情侶一樣走在遊樂園裡面,拿著冰淇淋,慢慢地走著。』

『還有動物園跟水族館,他那麼喜歡動物一定會很高興的,然後就會露出好多好多、我最喜歡的笑容。』

明明應該是喜悅的話語,但是語氣聽起來卻平淡的令人想哭。

『明明…明明還有那麼多、那麼多事情沒做。』本來平淡的聲音多了幾分失落。

「那、你後悔了嗎?」他這樣問著。

『……』聽著車學淵的問話,那背影沒有回答。

只是安靜的沉默著,過了許久,他才聽到那道背影的聲音。

他問,『你後悔了嗎?』

「後悔啊!因為虧欠他們太多了。」車學淵這樣回答。

『但是好累。』

「我知道。」他這樣回答著。然後看見那道背影偏過頭,用著那極為熟悉的側顏看著他。

『已經、沒有辦法、再撐下去了。』虛弱飄渺的聲音飄散在風中,那帶點微微顫抖的嗓音讓人心疼。

「我知道。」車學淵這樣說著,往前邁了一步,將原本的還有些許的距離瞬間縮整為零。

他伸出自己的手臂環抱住眼前人的冰冷身影。

『你,不累嗎?』他聽見那個聲音這樣問著。

「累啊!」聲音帶點哽咽,原來早在自己沒有意識的時候,本以為不會再有的淚水就這麼從眼眶中流出。

「但是這一次我想活下去,就算是為了孩子們也好,為了其他人也好,我想活下去,就這樣。」

『這樣啊……』

『這樣啊、原來已經、變得堅強了嗎?』

「不,你錯了。我、並沒有變得更加堅強,我只是單純地學會了何謂放棄。」

『原來、是放棄嗎?』重複的話語,隱約可見的黑瞳裡滿載著車學淵最熟悉的絕望。

『吶。』他這樣叫著他。

『聽我說一句話好嗎?』

車學淵沒有說話,只是直盯著他看。

『我愛他、很愛很愛,但是……』

然後他看見那個人露出了一抹彷彿解脫了一樣的笑容。

『鄭澤雲、我放棄愛你了。』最後他看見那個人從自己的手臂之間穿過,就這麼從樓頂摔落。

那是只有在他眼中才看的見的場景。

車學淵蹲下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卻讓淚水順著地心引力往地面滑落。

在自己的腳蹲到有些麻痺時,他才安靜地站起身,將手中的花奮力地往頂樓外頭拋去,看著大量的白花隨著自己的動作向外飄落,還有部分的白花隨著風在空中舞動著。

夕陽的紅光照映在白花的花瓣上,映在車學淵的眼中。

「再見了,學淵。」再見了,十年後的我。

這是我為你所做的最後一次的“送葬”。

 

他有好多好多的想跟對方一起做的事,而在這一趟短短的旅程之中,他將這些幻想逐一實現,只不過身旁沒有那個人的存在罷了。

其實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很好。

 

所謂的世界不會隨隨便便因為一個人而崩壞,崩壞的永遠就只有自己作繭自縛的內心。

 


 

目前正在台南烤皮膚中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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