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 Belief

魔女之子—上

從有記憶開始，他的世界就只有溫柔美麗的母親。

所謂的父親只不過是一個抽象的名詞，一點印象都沒有。

睜開雙眼，看到是在廚房忙碌的母親，柔順的黑髮被高高豎起，隨著身體的擺動蕩漾出美麗的波紋。

麵包的麥香充斥著小小的房子。

「媽媽。」軟軟的聲音開口叫著。

然後女性轉過身來，捧著熱呼呼的湯鍋，對著他微笑。

「小爀起來了嗎？」清麗的眉眼配上溫柔的笑靨，誰會想像的到眼前這位溫婉的女性竟是童話故事中所描述的黑暗邪惡的魔女？

「嗯。」帶著濃厚的鼻音，韓相爀揉著自己的雙眼企圖讓自己更加清醒。

「那趕快去漱洗，吃早餐了喔。」將湯鍋放在木質的桌面上，女性忙碌的轉過身準備拿出剛烤好的麵包，為自己的孩子準備上一頓簡單卻不失美味的早餐。

「好~」拉長的尾音帶著十足的孩子氣。

所謂的魔女，是天生打破了規則界線的人類。

漫長的壽命、與生俱來的不屬於人類的力量，還有大多數為女性。

這三點就是構成了“魔女”這二字，也讓他們成為了一個夾雜在異族與人類之間的存在。

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用著短短手指跟延伸進來的樹木枝枒玩耍的模樣，女性露出了一個更為溫和的笑容。

其實，她一開始並沒有指望韓相爀能夠繼承她的力量。

畢竟男性繼承魔女之力的例子實在少之又少，她實在不期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成為那樣少數的特例。

原本，她以為自己只能以這樣不老的容顏看著自己的兒子邁進一個正常人類應該要有的時間輪迴，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的長大成人，然後在兒子年老之時握著他的手看著他闔上自己的雙眼。

雖然哀傷、雖然難受，但是早在知道自己所生之子並非女性之時，她就接受了這樣殘酷的事實。

但是當她注意到韓相爀那過於緩慢的生長時間時她才開始意識到一切並不如她開始所想。

尤其是在看到植物主動替她在不注意時保護著幼小的韓相爀的畫面，讓她更能夠驗證自己的猜測。

因為與植物溝通、操控植物就是她的魔女之力。

那個光是用力擁抱就怕會因此碎裂的嬌小身體真的繼承了自己的力量，這個消息讓她幾乎落淚。

她可以不用用這副被時間拋棄的軀體看著自己的骨肉在自己的面前老去，最後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她可以讓她的孩子可以陪伴著她走過無數個冬夏。

更加的珍惜、更加的愛護，為她唯一的骨肉。

帶著嬌小的孩子走進森林，她比誰都還要放心。

因為她知道整座森林的植物都會代替她照顧好自己的孩子，而她所需要做的不過是為她們兩人張羅晚餐所要使用的食材罷了。

「媽媽！」兩人的距離不遠，但是卻也不是在小屋內一樣用著微小的聲音就能傳遞的距離，韓相爀大聲呼喊著自己的母親。

邁開步伐奔跑在柔軟的草地上，韓相爀的手上小心翼翼的拿著不知名的東西。

仰著的小臉蛋充滿了對著自己的母親孺慕，韓相爀對著自己的母親露出了一個孩子氣笑容。

「蹲下來。」尖尖細細的聲音，是還沒有變聲的稚嫩。

她微彎下腰，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己的孩子。

然後她看見小孩向前伸的手上握著一個不夠精緻卻誠意十足的花圈。

「這是、大樹爺爺教我做的！」因為正値換牙時期所以缺了幾顆牙齒的笑容看起來比平時更加傻氣，但是看在一個母親的眼裡卻傻的令人窩心。

這一次，她整個人蹲了下來，以一個和自己兒子相同的高度。

「小爀可以幫我戴上嗎？」以一貫輕柔的聲音問著，纖長的手指輕柔的撫上了帶著嬰兒肥的白皙臉蛋。

「嗯。」小心翼翼的將自己手上的花圈放在自己母親的頭上，認真的擺放出一個自己認為最完美的角度。

看著自己的母親帶著她親手製作的花環站起來後，韓相爀整個人撲了上去，用力的抱住自己母親的大腿。

「最喜歡媽媽了。」

對那時的韓相爀而言，他的世界就只有自己的母親，而這樣便已足夠。

並不是只靠著森林就能過活，必要時他們也必須進入森林附近村莊和居住在裡面的人們換取其他生活的必需品。

而為了遮掩韓相爀那緩慢的生長以及他母親不變的容顏，所以他們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搬離原本的家，以免被村民發現他們的異常。

曾經住過一般的小型村莊，也曾住過人人嚮往的大型城市。

但是大型的城市卻因為過少的植物而導致他們母子倆的不習慣以及厭惡，所以沒住多久就急忙搬離。

現在他們的住所則是在一座古老的森林之中。

對於普通人類來說過於安靜的樹林對於母子倆來說卻熱鬧不已。

或許是因為對於植物而言能夠與其對話並且耐心聽他們談話的人類過於稀少，所以它們總是有源源不絕的話語可以對這對特殊的母子倆說。

或許是在遙遠的過去曾經來到這座古老森林深處的勇士，或是鳥兒從遙遠的南方所帶來的奇聞軼事，古老的大樹、年輕的花草，每個都爭先恐後地想跟母子倆分享自己的心情。

當然，他們也樂意陪伴著年紀尚幼的韓相爀玩耍，願意提供寬敞舒適的樹洞給玩累的孩子好好休憩。

所以每日白天，韓相爀總是在赤著雙腳在森林裡盡情的奔跑、跳躍。

累了，就聽著古老的大樹爺爺告訴他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夜晚則是窩在自己母親的懷裡，有時是學習書本上應學的知識，有時是聽著母親編織的有趣故事，有時則是聽著母親溫柔的嗓音述說著和父親的浪漫相遇。

最後在對方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迎接嶄新一天的到來。

曾經，就這麼單純的以為這樣的時光會一直到永遠。

不會有中斷的時候。

當韓相爀夠大的時候，他的母親嘗試著帶著他走進村落。

明明是與自己相似的外表，類似的靈魂，但是韓相爀卻深深得知自己跟他們是不一樣的存在。

相較於普通的人類，他甚至覺得森林裡的植物們更為容易親近。

當他告訴母親自己的想法時，他看見母親皺起了不曾皺過的眉頭，目光帶著些微的擔憂。

在很久的以後，韓相爀才知道他的母親在為自己擔憂甚麼，只可惜那時的他還是無法理解母親的想法，所以只是乖乖地將自己的頭靠在母親的膝蓋上，違背自己的內心告訴著母親他會嘗試著更加接受所謂的人類的。

而那時聽到這話的母親甚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安靜地撫摸著韓相赫的頭髮。

大概也不想強迫韓相爀去接受，所以他的母親打消了想經常帶韓相爀去村莊裡走動的念頭。

只是將韓相爀留在小小的木屋之中，教導他所有身為“魔女”應該具備的知識和如何更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

結果出乎預料，韓相爀的能力遠遠比身為母親的她更加強大，原本以為混有普通人類血統的韓相爀的能力會有所衰減，結果答案卻出乎她的意料，韓相爀的能力比她的更加強大，但也因此讓她更加擔憂。

因為強大的能力代表的是更為強大的靈魂，而強大的靈魂又總會吸引其他物種的狩獵。

有太多的魔女就是因為過於強大而遭到他人的覬覦而喪命。

說什麼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遭遇到這種事情，韓相爀的母親決定在找到辦法遮掩韓相爀身上的力量前不讓韓相爀踏出森林一步。

更甚者，禁止韓相爀離開森林的深處，因為身為操控植物者，唯有在這種地方才能受到最多庇護。

翻閱著自己的藏書，韓相爀的母親在一本又一本的書籍中終於查閱到了封鎖能力的咒語。

不是完全封殺，而是讓他人察覺不出。

材料艱難、咒語同樣的超乎她的能力所及，幾乎快要將她整個人磨了一層皮才勉強完成。

但是這又如何？為了她和她的孩子，這樣辛苦及代價又算的了甚麼？

小心翼翼的將項鍊掛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萬般囑咐韓相爀不可隨意將項鍊脫下，只為求自己的孩子一平安。

在韓相爀掛上她所製作的項鍊後，她發現儘管她無法感受得到韓相爀的變化，但是從樹木枝枒的細語，她便得知自己的術法是成功的。

得到這樣的結果後，她整個人就像是脫力了一樣跪倒在地，惹的小小年紀的韓相爀一陣驚慌。

用著軟疲的手抱住了韓相赫。

她忍不住流下了淚來。

會保護你的。

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她在心底這樣宣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