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十二、記憶

他還記得,那是無止盡的黑暗,然後是順應著本能感受的、將自己誕下的存在。

明明是在漆黑之中,但是他卻可以清楚的看著自己母親那張精緻美艷的臉龐以及白皙若雪的肌膚、天藍色的雙眼中帶著的是無機質的情感,冰冷的讓那時還年幼的他感到莫名的心疼,對那時候的他來說,他的全世界就只有他的母親,儘管對方在他有意識過後就再也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等到再次見到光明的時候,他出現在一個溫暖的房屋之內。

他被自己的母親綑綁在一個冰冷的檯面上,看見的是一名黑髮穿著白袍的男子出現在自己的身旁。

過了很久很久的以後李宰煥曾這麼認為過,對他來說那名為血緣的東西真的比甚麼都還要暴力,如果他的血緣沒有告訴他將他拘束於黑暗之中的是他的母親、將他綁在實驗台上把他當作是物品一樣的東西切割實驗的是他的父親的話,或許,他想,他還能對自己的父母帶著幾分不應存在的期待及幻想。

但是一切都沒有如果。

尚未感受到喜悅、開心的情緒,他第一個認知到的感覺只有血肉被切割開來的疼痛。

本能地想尖叫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早就被母親以術法剝奪,讓他只能在痛苦中發出無聲的尖叫,連扭擺自己的身軀都辦不到的他只能像一條待宰的魚類任由那黑髮的男子對自己任意的進行各種實驗。

在被車學沇帶回的最初的時光之中,他不只一次希望自己能夠就這麼死在那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實驗台上,而不是連話語都說不清楚的存活在車學沇的家中,日日夜夜被無止盡的噩夢給侵擾。

或許對那個男人、他的父親而言,他的存在意義非比尋常,所以他總會在即將斷氣的最後一刻被送回那幽深的海底,苟延殘喘地困在由巨岩所製成的牢籠。

偶爾地偶爾才會看到那亮麗的金色在自己的眼前一閃而過,然後在自己即將痊癒之時再度被帶回那純白的、帶著血腥的地方。

一次又一次。

對那時的他來說,自己的世界就是沒有盡頭的折磨。

可惜的是,那時的他年紀實在太過年幼,根本無法理解所謂的自殺及憤怒。

他會感到疼痛、他會因為被劃開的血肉而流出淚水、會因為被灌下的不明的藥水而悲鳴,但也就僅此這樣而已,不懂自殺、不懂憤怒更不懂自己存在的意義到底是甚麼。

他們甚麼都沒有教導他,就僅僅是把他當作一個珍貴的實驗品的存在。

所謂的時間根本沒有絲毫的意義,同樣的,對父親、母親的孺慕之情也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實驗逐漸淡去,儘管他的血緣不斷的叫囂著,沒有一刻停止希望能夠更加親近他的父母們。

但是那反覆的實驗就像是逐漸磨去了他的情緒和本能一樣,一點一滴的將他眼底的光芒徹底消磨殆盡。

儘管時間對他來說宛若空白,但是他還是記得,在最後一次自己獨自待在那巨岩的牢籠裡時,那金色的亮光突兀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對自己總是沒有任何表情的母親的臉上出現了慌亂的神色。

如果他早在幾天前、或更久之前看到那對方那不同於平日時的表情的話,他可能同樣會感到幾分焦慮,只因本能地接受對方的情緒。

可惜的是,從未停歇的實驗早就讓他喪失了應該要有的惶恐。

他只能被動地被對方拉著,鮮少擺動的尾鰭第一次有機會可以盡情的劃開海水,像個真正的人魚一樣在大海中遨遊著,但是對於李宰煥而言,這樣過於激烈的擺動只讓他感到疲憊。

本來因為實驗的因素他就極度容易感到疲倦,再加上從出生之後他根本無法像現在這樣恣意地擺擺著自己的尾鰭進行游動過,所以這樣的遨遊對他而言只比被束縛在手術台上被自己的父親進行實驗更仁慈一點罷了。

可他卻怎麼也無法甩開那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只能隨著他母親的動作被迫的游動著。

然後他看見了,越來越多的人魚,只是他們在看見自己時皆帶著厭惡及驚恐的表情讓人無法欣賞人魚與生俱來的妖豔美感。

或許是因為太多的相同情緒相互疊加,讓本來應該感受不到他人所傳遞情緒的李宰煥真切地感覺到有股厭惡的感受在自己的心底蔓延開來。

無法理解那是甚麼情感,李宰煥只覺得他的心被那種異樣的感覺給入侵,總是緩慢跳動的心臟竟感到幾分的痛苦。

不同於父親剖開自己的胸膛時的疼痛,也不若被灌下藥水後那全身的痙攣的情況,那是一種亙久綿密的痛,讓李宰煥下意識地皺起了自己小巧的臉蛋。

但是扯著他手臂的母親並沒有理會李宰煥的不適,她只是筆直地往自己的目的地前進,等到他們終於停下來時,李宰煥發現他被他的母親甩到幾個人魚的面前。

那些人魚的尾鰭華麗且具光澤,跟在方才看見的人魚尾鰭的色澤完全不同,那是更加華麗的色彩。而那華美的程度就跟、他的母親極為相似。

接著,他聽到自己母親那種是淡如清水的聲音染上了幾分不知名的情緒。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他聽到自己的母親在咆嘯,對著他第一次見面的人魚們。

然後?沒有然後了,他被架離自己的母親身旁和那群人魚的面前,再度被丟進了一個漆黑陰暗的牢籠之中,唯一不同的是,他能夠聽到那些不耐煩的聲音和最初所待的寂靜無聲的牢籠並不相同。

沒有差別。

李宰煥的心中沒有任何情緒,他只是安靜地閉上自己的雙眼,任由自己沉睡在黑暗的海水之中。

等到他再次睜開自己雙眼時,他被粗暴的拖出了牢籠。

這是他第一次被這樣粗暴的對待著。

或許是因為他的父親把他當作最為珍貴的實驗材料再加上自己的母親對於他的父親唯命是從的關係,所以他們對他總是如此的小心,生怕他擦破了一塊皮,影響了實驗的數據。

但是儘管感受到疼痛,但是李宰煥的表情卻連便都沒有變過。

在經歷過更加龐大且持續的痛苦過後這麼一點小暴力對他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

早已習慣被自己的母親拉著任意移動,所以他對於此刻被人扯著移往不知名地方的情況絲毫沒有任何牴觸。

在被拉離了海面後,他再度看見自己的母親出現在他的身旁。

同時出現的還有那些在富麗皇宮中看見的美麗人魚們。

他們的眼神冰冷的盯著他,就像他是一個骯髒且不容於世的存在。

被強硬地按在岩柱上方,鐵鍊的摩擦聲讓他心生恐懼,卻沒有任何抵抗,只因他太常被類似的鐵鍊限制在實驗台上無法動彈。

這一次他依舊被他的母親強制性的綁在粗糙的岩柱之上,沒有想像中的刀刃割開自己的肌膚。

不過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原本在他身旁的人魚們就這麼潛下海洋之中獨留他一人在這烈日之下被固定在岩柱之上。

最初還無法感受得到,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逐漸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痛苦,因為流失水分而逐漸乾燥的皮膚就像是被數萬把細針扎在上頭一樣,綿密且強烈的痛感讓他想要尖叫,但是喪失水分而沙啞的喉嚨卻怎麼也無法發出聲音。

本來,人魚一族就是一個極需水分的種族,尤其是在尚未學會以人形走在陸地上的幼兒,更是無法脫離水源過長的時間。

先前能夠被綁在實驗台上做實驗不過是因為他的父親總會在他即將缺水的前一刻為他補充足夠的水分罷了。

但是現在他卻被硬生生地脫離大海、就像是在等待死亡一樣,被綁在巨岩上方,讓烈陽逐漸帶走自己的生命。

不知何謂死亡也不知何謂活著,但是大概每個種族的本能內都含有一個叫做生存的本能吧!

儘管李宰煥不明白那感覺代表甚麼樣的意義,但是他依舊努力的掙扎著,想要掙脫鎖鏈回到大海之中。

無奈的是,就算是在最一開始的時候就沒能掙扎的鐵鍊,在體力跟意識都快要消失殆盡的現在又怎麼可能掙脫呢?更何況在他微不足道的掙扎過後,本就見底的體力更是瞬間降為零。

無法得知時間到底流逝了多久,只知道最後再次清醒是因為原本被烈陽曬的紅腫的肌膚因為過多的陽光而轉成焦黑的狀態,逐漸從自己的身上脫落,嬌嫩的皮膚被迫撕裂的疼痛硬是把他從黑暗中喚回,讓他再次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痛苦。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車學沇跟鄭澤運出現在他的面前。

跟現在相同的、沒有任何改變的車學沇用他那雙冰冷的小手輕觸著他那殘破不堪的面頰。

說到底,李宰煥根本聽不懂車學沇到底對他說了些甚麼,但是原本遲鈍的感官卻在那一刻不知為何變得額外敏銳,讓他能從車學沇吐露出來的話語中感受到對方的心疼以及同情。

下意識的點了點自己頭後,李宰煥就再度陷入昏迷之中了。

 

睜開了雙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慘白的天花板。

李宰煥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充滿水的浴缸之中。

……自從被學沇哥帶回去之後,我才知道了很多那時在海洋之中從未知道的事。」包括自己的母親是皇族,包括自己是人類與人魚的混血、以及黑色的魚鰭在人魚的世界裡代表怎樣的邪惡、禁忌的意義。

但是理解不代表他能夠體諒最初他們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所以他憎恨著自己的父母、怨恨著自己的種族。

是他們擅自把年幼的他當作實驗品對待,是他們擅自決定了年幼的他的命運,就因為自己無法決定顏色的尾鰭,就在他甚麼都不懂、甚麼都沒有做時就判給他一個無法挽回的死刑。

他曾想過,如果那時車學沇沒有因為一時之念救了自己的話,他最後的下場大概就只剩下帶著痛苦的淒慘死去這個結果了。

「我知道。」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另一旁傳來,這時李宰煥才撇過眼看了站在浴缸旁的人──最初的那句話只不過是他說給自己聽的,並沒有想要向誰訴說的想法。

「哥忘記了?最開始的時候我可是很難控制自己的能力。」順著冰冷的牆壁坐下,金元植依舊保持著他一貫的慵懶語氣。

「除了學沇哥跟澤運哥,你跟鴻賓的記憶都被我看過了。」雖然他最初的本意並不是要看對方的記憶,但是對他來說,那時李鴻賓跟李宰煥的記憶就像是贈送品一樣,流入自己的腦海之中。

「我還知道,哥的母親是為了把你父親從人魚王手中交換出來才把你交出去的。」有點類似於戴罪立功的形式,被發現與人魚公主私通的人類被囚禁於深海之中,過沒幾天將要處於極刑,而傷心欲絕的人魚公主則需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並交出在祭師預言中出現的不祥的漆黑人魚作為交換男人生存的代價。

「那不也是從我記憶中偷看出來的嗎?」所有的一切是他在稍微大一點之後獨自一人去找金俊勉打探出來的消息,想當初他為了那些事情還讓金俊勉抽了自己幾瓶鮮血跟拔了幾片魚鱗才到手。

沒有繼續說下去,李宰煥只是沉了沉身子讓自己更加浸泡於水中。

他不想去問金元植自己為什麼會活下來,也不想知道身為自己母親的女人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或者應該說,知曉鄭澤運個性的李宰煥不用多花幾分心思去就可以知道他的母親到底有怎麼樣的下場。

……哥,你想要看你母親的記憶嗎?」先是嘆了一口氣之後,金元植才開口說起被鄭澤運交代的任務。

「?」沒有開口,李宰煥只是偏了偏頭,皺起了眉毛看著金元植。

「在她死之前,澤運哥有吩咐把她的記憶抽取出來,他說,你想看的話可以看。」看著李宰煥冰冷的眼神,金元植真心覺得這活一點都不好幹。

「這些事是學沇哥吩咐的吧。」搖了搖頭,李宰煥淡淡地說著。

怎麼想也知道鄭澤運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絕對又是車學沇在那邊多管閒事。

「學沇哥只是關心你。」有些悶悶地說著,金元植當然也知道這麼麻煩事情的只有車學沇會想要做而已。

「我、不想看。」閉上自己的雙眼。

「不管對方有甚麼理由,她從不把我當作她的兒子,想要殺了我同時也是不爭的事實,我沒有必要去同情更甚者去諒解她。」呼出了一口氣,李宰煥稍微擺動了自己的尾鰭,濺出了些許水花。

「然後我想休息了。」這是一句逐客令。

而金元植也不在意,只是聳聳肩之後便把這個房間留給李宰煥一人。

 

對李宰煥而言,他的家人永遠只有當初將他從黑暗中拯救而出的車學沇跟鄭澤運,以及之後被他們兩個收養的、跟自己同樣存在的弟弟們。

至於人魚族那些事情,他不想去、也不想再去想。

 

因為、早在他們拋棄自己的那一刻,他就不再認為他屬於人魚一族。

 


 

要開學了,又要開始忙了(惆悵)
然後更文速度不一定看我心情XD
真的太久沒更就來罵一下作者吧,說不定罵一罵就生出來了wwwwwwwww
請多留言喔~
話說一期星光的FM大家都好可愛啊!還有每次FM必有的餵食秀,車N會胖不是沒有道理的,一直吃吃吃XDDDDDDD

話說還有雷歐把滑雪(스키)念錯成KISS(키스)那邊也超可愛的,難得大聲說話結果就搞笑話了wwwwww都久違的頭頂了阿XD

arrow
arrow

    醉幽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