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 Belief

十七、雙生子—下

從小時候就不清楚自己的種族。

跟金元植相似又不同，他不是因為被種族製造出來，所以無法清楚的分辨自己到底屬於甚麼。

而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誕生在那個有著鄭澤運跟車學沇的家中。

根據他們的說法，是因為在路上看到一顆巨大的蛋，那時將李宰煥帶在身旁的車學沇一時興起就把那顆被遺棄的蛋給帶回家。

大概是因為被拋棄在外有一段時間了，所以他的狀況並不好，甚至有很大的機率就會這麼死在蛋殼之中，沒有辦法看到世間的一切。

要不是車學沇想盡辦法讓鄭澤運去找來各式各樣的東西，那麼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順利出生。

可就算是出生了，他的身體依舊有著殘疾。

但，那又怎樣？

在他的家中，沒有任何人在意他的缺陷，甚至車學沇給予了他所謂的愛以及所有的一切。

儘管有了那麼多，但是還是會好奇，還是會困惑，對於自己的來源，所以他曾偷跑到金俊勉的店裡，以龍血跟鱗片換取了他血統的情報。

甚至，他還曾經趁著車學沇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跑回據說誕下他的出生地。

也是在那個地方，他感到徹底的絕望。

他是雙生子，或者應該說同時被誕下的蛋。

對於龍族而言，子嗣是比其他種族都還要難以延續的，因為他們有著比其他種族都還要漫長的生命、強大的力量以及無人可比擬的智慧。

沒有完美的種族，所以這也導致了他們在生育這方面硬是比其他種族還要困難，但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依舊有著關於這方面的禁忌。

其中一樣便是在同一個時間內誕於同一個母親的孩子。

對他們來說，被同時誕下的孩子必定不詳，所以在最一開始，其中一枚卵就會被拋棄，只為了避開不祥的預兆。

不是親自的銷毀蛋，而是任意的從高空中拋下不算堅硬的卵蛋，而李鴻賓就是在這樣的情況被他的族人給拋棄，只因為他比他的兄弟早出生個那麼一秒。

恨或是不恨？

若是因此處於一個被他人欺壓的狀況，李鴻賓大概也是會憎恨著他們的，但他是幸運的，不僅沒有死於摔落至地面的瞬間，也沒有因無人照料而在出生前就死於非命，更沒有因此被欺壓，反而受到他人良好的照顧。

可所有對於血統的孺慕之情卻在第一次見到他們時被摧毀殆盡，他的血緣上的族人用如同看蟲蟻一般的眼神以及無禮輕蔑的態度都讓他感到莫名的羞辱。

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父母那毫不掩飾的厭惡時更是打毀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親耳聽到他們對他說：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同時也聽到他的族人對他的恥笑。

無法飛翔的龍。

他們是這樣稱呼他的。

因為在出生時就受到損害的翅膀讓他無法像其他龍族一樣自豪的在蔚藍的天空上飛翔。

儘管可以使用術法讓自己浮空甚至快速移動，卻永遠都無法體會那揮舞著自己身後的翅膀的快感。

最後是羞恥的逃離的，逃離那個被否認、蔑視的地方。

直到現在，李鴻賓都還記得，在他絕望到連家裡都不想回去時，是車學沇跟鄭澤運出來找他的。

那時車學沇帶著焦急的話語還有緊緊摟著他粗糙─當時他是以龍的型態─脖頸的手臂，本來冰冷的內心瞬間被浸入溫熱的水中，纏聚在心底深處的黑暗瞬間消散，宛若陽光。

那是他對於擁抱著他的車學沇的印象。

「回家了。」總是沉默的面對著他的鄭澤運，站在他的面前。

白皙的大掌輕觸著他的頭，冰涼的聲音卻讓他熱淚盈眶。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認定了、他的家只有一個、就是車學沇跟鄭澤運他們所在的地方。

看著渾身鮮血的鄭澤運緊摟著依舊沉睡不醒的車學沇，李鴻賓只覺得在震怒過後的身體有著深深的疲憊。

「學沇哥不會有事的。」拍了拍李鴻賓的肩膀，李宰煥也是一臉的疲憊。

「我知道。」對著李宰煥扯起一抹難看的笑容，李鴻賓只是對於自己為車學沇他們造成這樣的麻煩感到愧疚。

如果車學沇真的因為這樣有甚麼三長兩短的話，不用鄭澤運動手，就算拚盡全力也要讓那些和自己流有相同血脈的種族付出同等的代價。

「這不是你的錯。」可以讀懂李鴻賓在想甚麼，李宰煥這樣告訴著滿臉悔恨的李鴻賓。

看著李宰煥難得認真的面孔，李鴻賓只是張了張嘴後又閉上，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

回到了他們的家。

任由鄭澤運把車學沇帶進房間。

在方容國的幫助之下他們把同樣陷入昏迷狀態的金元植放在柔軟的床鋪上讓他好好休息。

而並未在那場絕對的殺戮中使用過多力量的韓相爀則是一露骨地躲進自己的魔藥房，想為車學沇跟金元植調配幾個巫藥治療受損的靈魂跟身體。

李鴻賓跟李宰煥則是在洗去血腥之後便不約而同地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前者是因為潔癖無法忍受自己身上帶著腥臭的味道而後者則是因為海族對於水的需求。

「他們到底為什麼突然這麼急著找你？」急到必須做出強行帶走車學沇這種一點都不理智的行為。

「不過是心疼罷了。」窩進柔軟的沙發，因為剛洗完暖呼呼的熱水澡所以李鴻賓有幾分想睡。

「說清楚。」

「龍也分有很多種族這點哥你知道吧？」單手支撐著自己的下巴，李鴻賓的眼神有些渙散。

「所以？」他不懂李鴻賓為什麼要提起這件事。

「不是每個族群都能保持著友好的關係，龍的數目會少不僅僅是因為後代的數量稀少，更是因為他們自身的紛爭不斷所導致。」

聽著李鴻賓的話，李宰煥大概有些猜測得到背後的原因了，但是因為不確定所以他依舊沒有打斷李鴻賓所說的話，只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他們最近有點式微，不管是在幼龍的部分還是成龍的部分都是，所以他們需要人質作為結盟的條件，可遺憾的是現任龍王僅存的子嗣就只有那麼一個。」對他們來說被當成人質就等於是活著的死刑，在喪失絕對自由與尊嚴的地方苟延殘喘的活著，怎麼會願意呢？讓連完整化型都無法的孩子進到那種牢籠，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在很久很久之前曾去找過他們的、不祥的被遺棄之子。

後面的這些事，李鴻賓知道就算他沒有說出口李宰煥也能理解。

「我以為你跟他們完全斷絕關係了，沒想到你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李宰煥閉上自己的雙眼，跟完全不願承認自己血統、和那個地方徹底切割的他不同，光是聽著李鴻賓對他解釋著他們種族的局勢就可以知道李鴻賓還是關心著生育自己的血脈。

「宰煥哥想笑我？」明明對方對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但是他還是像犯賤一樣的去找金俊勉尋找他們的資訊。

「不，我只是在想這樣你會不會難過，畢竟澤運哥不可能會手下留情的。」那是煉獄，由暴怒的鄭澤運所一手打造。

「那是他們自找的，再說了會去收集他們的資訊也不過是無意間的行為罷了。」真要說對他們有任何情感的話，早在他們想要抓自己去替代他從未見過面的弟弟時就被徹底毀滅了。

「對我來說，我的家人一直以來就學沇哥、澤運哥還有哥你們了。」再也沒有其他的人有資格說是自己的家人。

不會忘記的。

那個不大的手臂在自己還是個幼孩時奮力的抱住自己企圖給予他一個懷抱。

不會忘記的。

那個在自己迷茫的時候告訴自己要回家的身影、那個本來有些表達障礙但是卻會再遇到事情擋在自己面前的兄長、跟自己差不多年紀，有時有點迷糊的兄弟還有那個會睜著無辜的大眼對著他露出微笑的弟弟。

有太多是跟這個家有關的事，也有太多理由讓他守護著這個不大的家，所以他不在乎、也不在意那個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