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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光明—上

那是一個從來都不公平的世界。

貴族、平民、奴隸,太過分明的世界不容質疑,所謂的出身就決定了一生,永遠無法翻身。

 

打有記憶以來,他的世界就是一片漆黑。

灰暗的天、陰冷的房。

唯一有機會學會的話語只有簡單的應答以及上位者的吩咐。

將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破爛的衣服無法抵擋過於寒冷的溫度,幼小的手因為過多的工作而粗糙不堪完全沒有孩童應有的細嫩。

吞著冰冷僵硬的食物,不斷地咀嚼著,只希望由口腔分泌出的液體可以稍稍軟化嘴裡只比石頭好一點的食物。

小小的腦袋瓜裡唯一思考的是他還有甚麼工作尚未做完,然而思考到一半就徹底地喪失了思想,因為沉重的工作壓榨著他所有的體力,最終只能以短暫的睡眠來換取些微薄的力氣。

 

換上了還算完整的麻布衣,粗糙的材質刺得他的肌膚有些不適,但是向來缺乏表情的臉上依舊平靜。

安靜地跪在不算穩固的木台子上,被前方來來往往、身穿華服的人以一種看著代宰畜生的眼神掃視,其實他是知道,在所謂的上位者的眼裡他們從來不算是人類。

是畜生、是物品,甚至是可以隨意丟棄撿拾的破銅爛鐵。

有時、或許就連自己每日清洗的瓷器在他們眼裡都比自己還要貴重。

太過深刻,被發賣時名義上為自己主人的人的眼神。

那是一種在買賣物品的眼神。

無法用言語說明那時他的心情,這大概跟他所學的用詞過少有關,但是就像是他有時被主人責罰禁止吃食一樣,有些沉悶的心情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放空自己的大腦,他知道唯有這樣才能暫時遺忘自己不應該擁有的情緒。

 

日子一天天的過。

年紀過小的奴隸不好買賣。

畢竟比起還需要時間養大的奴隸,倒不如去買已然成年的奴隸,既不需要花費時間糧食養大,做的事也比幼童的孩子來的多。

除去因為特殊需求而需要的幼童奴隸,做粗活的奴隸還是年輕氣壯來的好些。

這也導致了他只能一日又一日的被強硬的帶上上彷彿下一秒就會倒塌的木台子上。

每一次踏上那一移動就會發出吱嘎作響的木台,他就不自覺地在想他是否會因為木台的坍方而死亡。

就像是他曾經目睹得過,因為上位者命令清理高台而站上高架的叔叔們因為倒塌而死亡的畫面一樣。

原本以為今天的他會再一次的從這令人恐懼的高台上走下之後被鎖在陰暗狹小的倉庫內等待隔天繼續被人拖著走上木台,但是他卻在不經意看見了一雙明亮的雙眼。

不像是那麼長時間以來看到的漠然的雙眼,無法形容他到底感受到了甚麼,更無法解釋那突然鄭烈的心跳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他只知道此刻的他完全不想把自己的視線從那雙眼睛上移走。

然後他看見那雙眼睛的主人走到了木台的前方。

無法思考的大腦只能看見只比他所待的木台高一點點的人細聲細氣的跟販賣者說話。

他是知道的,對方身上精緻的服飾彰顯著他與自己不同的背景。

 

大概沒有機會再看到那雙眼睛了。他有些遺憾地想著,在看到眼前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那些身穿跟他相似衣服的人群中時。

儘管如此,他想那雙美麗的雙眼已經徹底刻在他空空如也的心底,無法抹滅。

 

被扯下木台,鐵製鎖鍊互相撞擊發出了不甚好聽的聲音。

他不明白,儘管現在的天色不算早,但是狹小的街道卻還有著不少來回走動的買家,木台上其餘的奴隸也沒有要跟著下台的跡象,他實在不明白到底甚麼現在他的會被強硬的帶下台。

被人強制的清洗,然後在他感覺自己彷彿下一秒就要因為對方過於粗暴的動作和強大的水壓而昏厥時,一切的動作停止。

最後,他被人帶進了一棟宛若城堡般壯麗的建築物。

原來、他被人買下了。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換上了統一的服飾,沒有過的柔軟觸感讓他有些不敢置信,對於自己竟能碰到這麼好材質的布料。

在他身旁的則是比他年長的成人,有些更是已經有些白髮的婦人。

他們都不是最好的。他這樣想著。

作為一個被販賣的奴隸,這些和他有著相同惶恐眼神的人都不是市場上最好的奴隸。

大概是因為待在那有一段時間了,所以他或多或少能夠知道特地到奴隸市場買東西的上位者需要的是甚麼樣的奴隸。

或許年輕、或許強壯又或許是要購買特殊用途的幼男幼女,但絕對不是他眼前或殘疾或體弱的奴隸。

這家的主人到底在想甚麼呢?他忍不住這樣想著。

然後他看到一個身穿筆直衣裳的老人走到他們的面前。

雍容的氣度以及站得直挺的身形,不管怎麼看都和他們這些人不同。

聽到他開口才知道對方是這裡的管家,是除了主人之外最高的存在,他們的一切都必須聽從對方的吩咐。

聽完對方說著在這裡必須遵守的規矩後他便看著身旁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接受了分配給他們的工作和居住的地方。

但是唯獨他卻被留下來了。

是不是知道自己買錯了,所以打算把他退回去?就像是在購買物品,一發現不滿意就退貨一樣。

無法遏止自己這樣想著,尤其是在對方朝著自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之後。

「你跟我來吧!」他聽到管家這樣說著,語氣裡夾雜著深深的無奈。

 

他跟著對方走進了一間乾淨美麗的房間。

溫暖的暖氣盡責地將房間內的每一個角落染上了合宜的溫度。

擺放在最裡面的床上躺著一個有著空靈氣息的婦人,床前則坐著一個嬌小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影。

「管家,怎麼了嗎?」輕柔好聽的聲音從婦人的嘴裏說出。

一直走在他前方的老管家停下了腳步,對著半倚在柔軟枕頭上的婦人行了一個貴族的禮儀,一旁的他儘管不懂動作的含意,但是卻跟著對方做了一樣的動作。

然後,他意外地看見了老管家隱晦的、讚賞的眼神。

「夫人,這位是少爺特地帶回來的人、沒有少爺的吩咐實在無法得知應派其作何等工作。」他看著管家往一旁跨步的動作,讓他徹底的暴露在、他的新主人面前。

「學沇?」他聽到婦人說著他沒有過的名字,他想、或許這就是少爺的名字。

「你帶回來的?」低著頭的他沒有看見婦人偏著頭問著那坐在床邊的孩子的模樣。

……嗯、母親……會生氣嗎?」甜軟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太過熟悉的聲線讓他本來如死水一般的眼睛有了絲絲的波動。

「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他陪在我的身邊。」聽著少爺說的話,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哪裡聽過那有些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那是他還在奴隸市場裡所聽到的聲音。

猛然抬起頭,他看見了自己以為再也看不到的雙眼。

細長的雙眼突然瞪大。

或許這是他有記憶以來情緒波動最為明顯的一刻。在事後回想起來他有自嘲地想著。

他的腦袋有了幾秒的空白,導致他日後完全想不起來尊貴的夫人是跟他的少爺說了些甚麼,他只知道等他回過神來時,他看見他的少爺的臉在自己的面前放大,並對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好,我叫車學沇!」溫暖的聲音就跟人一樣讓他有些失神,尤其在對方拉住他的手後。

「你叫……啊!你還沒有名字對不對?」漂亮的眼睛在他面前眨了眨,澄澈的眼裡有著顯而易見的困擾。

「那我叫你澤運好不好?」沒有給他時間反應,他只聽到對方這樣說著。

「怎麼了?不喜歡嗎?」他的少爺的臉皺成了一團,就只因為害怕他不喜歡自己取的名字。

如同溫水般宜人的溫度暖著他的心。

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用搖頭表示自己並不討厭這個名字,或許、不管是甚麼樣的名字都好,只要是出自眼前這個人的嘴裡對他來說都是最美好的詞彙。

「那我以後就叫你澤運囉!」大概是因為看到他的動作而感到開心,他的少爺一把把他給抱住,讓他整個人反射性地僵直,最後還是老管家看不下去將他跟少爺分開才把他從那連呼吸都不敢的狀態給拯救出來。

 

過了很久很久的以後,他才驚覺那個時候,大概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所謂的──陽光。


如果有在追我百度的人可能會問我這版怎麼跟之前那篇不太一樣呢?
答案是我有重寫了一遍
等我撐過這周的重重報告我會乖乖去更新百度那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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